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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30岁前我如愿抓住了婚姻

发表于2004-11-16
 
 女友网 

A.

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,张炎宽大的手掌不留余地地掴过我左颊,带着我最熟悉的体温,重重地留下五指印痕。我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身,拨开围观的人群,心焦意迫地走进超市,就近面对货架挑选牙签,心急促地起伏着,暗自祈祷:刚才那一幕千万别被熟人撞见。

 
“尽量少用牙签,实在要用,就用牙线,否则牙缝会越来越松。”转过身,一个戴黑胶框眼镜的中年男人,面带微笑地直视着我。左颊隐约有些辣痛,大概是我以手捂着脸颊的动作误导了他。随意瞄一眼他的购物车,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速冻食品,如果我没有猜错,他一定是个忙得不能定点吃饭的牙医,而且,是单身。

一直以来,坚韧和优雅是我最引以为傲的资本,若非张炎对婚事一推再推,若不是刚才在超市门口看见靓妹挽着张炎的手臂,我不会冲上前打他耳光,也不至于遭他还击,更不会输掉我的优雅和尊严。一瞬间,初恋为7年青春做了祭奠。我以为可以从容不迫地离开。来自陌生男人的一句关怀,瓦解了我最后那一点坚强,眼泪止不住地汹涌而出。

他递给我一张纸巾,安静地等待我平复情绪,轻松地笑笑:“脸上有泪痣的女孩果然眼睛浅,哭起来就没个完啊!下次牙疼记得来找我。”我接过他的名片,烫金的宋体印着2个字:李晖,私人诊所的牙医。为什么非要找你?这个下午糟糕透了,我成心挑衅地逼视着他,难道找你看病不收钱?

正常收费,叫李晖的牙医耸肩笑笑,不过,我可以保证不让你哭。他推着车渐行渐远,我冲进洗手间,镜子中一张被泪水冲花的脸上,右眼角附近果然有颗黑点。

B.

虽然是第一次动手打女人,张炎丝毫没有内疚之感,冷冷地抱走了他的衣物,临走前,他极不耐烦地说,除了哭你还有什么能耐?我真是受够了你。张炎并不关心我为什么哭泣,他甚至不知道眼角的泪痣和失去他的痛,迫使我泪如泉涌。

李晖察觉到我的泪痣,他说过,他不会让我哭泣。不知道是否心理暗示的作用,遇见李晖后,我一口整洁的松鼠牙,居然史无前例地痛个不停。夜里被牙痛折腾醒后,一照镜子,才发现左边脸肿得面目全非。顾不得现在是三更半夜,我找出李晖的电话,听见他迷蒙的声音时,扣动机关枪似地喊救命:“都是你诅咒我牙疼!我的脸都疼得变形了!你要对我负责!”

按照李晖的“冰敷”妙方,我用光了急冻格里所有的冰块,第二天,带着肿胀的脸坐在他的诊室里。李晖对我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,他只是指着我膨胀的脸打趣:“哟,你早餐吃的包子吧?怎么舍不得吞下去?”李晖的幽默逗得我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,任他用器具在我口腔中捣鼓也不察觉到疼,关上强灯后,他兴奋地拍拍我肩膀:“奇迹啊,28岁的人居然还长智齿!”

28岁才经历许多必经的第一次,第一次动手打人,第一次被人打,第一次失恋,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哭得不成样子,第一次,看牙医时,不掉眼泪。

怎么样,我说过保证你来我这看牙不会哭吧。写处方时,李晖洋洋得意地,眼光落在我右眼角的泪痣上说。他给我开了些消炎药,同时吩咐我,每周至少复诊一次,以观察智齿的生长情况,必要时,好及时拔除。

长智齿需要复诊,这是个很拙劣的理由,我知道。可是,知道和实践是两回事,我很配合的,每周三下午结束例会后,跳上的士,直奔李晖诊所。在我这个年纪,把漫漫长夜浪掷在缅怀中实在不智,我需要的是一个并肩继续前行的男人,拯救我于失恋和眼泪的苦海。我不知道李晖是不是正确的人选,也不确定他是否能给我幸福,但至少,他不会害我哭泣。

C.

第19个周三的下午,因为副总出差的缘故,例会顺延到周末。第一次,我坐在公车上晃晃悠悠地前往李晖诊所,沿路倒退的树冒出青色嫩芽,像极了我赴约的心情,年轻朝气。牙根的疼痛早已经消失了,脸庞又恢复了原本的清瘦,复诊成了习惯,或者说是期待。我乐此不疲地坐在手术椅上,尽管器械撞击牙齿会带来冰冷和脆痛,听李晖不着边际的闲侃,却是温暖而快乐的。

行车顺畅,我比往常早到了半小时,推开玻璃门的刹那,迎面走出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,盘发、面若桃花的脂粉妆。护士小娜没看见我,低头与清洁阿姨嘀咕:“都离婚3年了,动不动还来找李医生借钱,说是借从来没见她还过!”擦肩的一霎,我望见女人左眼睑下,浓得如墨的一粒泪痣,想必是个爱哭之人。我暗自揣测,是因为李晖怕见女人的眼泪才不得不背负她无底深潭一样的索求吧。

李晖背对着门,眺望街景,长长的剪影显得那么寥落。听见推门声,他转过身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探询,这周有没有听话少吃刺激性食物?智慧牙的生长进度如何?来让我看看!他目光炯炯,虽不清澈但也不像掩藏了心事,他的逼视打消了我询问关于他前妻的念头,一个可以对前妻慷慨相助的男人,一定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,我只消明白这点,就够了。

循例检查完口腔后,李晖突然伸出手,掸了掸我肩头的浮尘,轻声说,刚才,我前妻来过了。他的坦诚不免让我的心轻微震荡了一番,继而坦然地等待他的下文。李晖说,周末想请你帮个忙,前妻总闹着复婚,老人家不明情况也在一旁煽风点火,所以我想……他轻吁一口气,专注地凝视着我。我的心此刻已经悬到嗓子眼,却依旧不失优雅地面带微笑等待着。请你冒充我的女朋友,给爹妈一个交代。

我没有理由拒绝,与其说这是一场帮忙演戏,倒不如说是一种试探。年龄尴尬如我们,吃过感情的苦,爱过错了的人,如今不温不火地交往,都无心恋战风花和雪月。我不确定,对李晖产生的某种依赖是否与爱情有关,吃饭时我会想起他的叮咛,尽量避开辛辣,运动后我会记起他的嘱咐,少喝冷饮。我没有像爱慕张炎般强烈地想念过李晖,可是与他相处时的安全、祥和却是张炎永远做不到的。

李晖需要一个女人,彻底摆脱前妻的困扰,而我,需要一个男人,永远不再让我哭泣。我和他,我们,需要的只是彼此的安慰和借助。

D.

李晖的父母因为我的到来而欣慰不已。我穿上最漂亮的蓝缎旗袍,尽可能展现自己的优雅和美丽。李晖看见我婀娜多姿地朝他走去时,我捕捉到他眼里掠过一丝惊喜,如果当初他的讨好是出于需要,我肯定,那一瞬间,他被我的优美打动了。

月华星光下,李晖站在楼梯口,恋恋不舍地望着我,我装作不懂,目光茫然地伸向远方,终于等到他说,时间太晚了,你一个女人上楼不安全,要不,我送你上去吧。高跟鞋的铁掌在楼道里留下铿铿锵锵的回响,像极了我狂乱不已的心跳。表面上,我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微笑,张炎的离开终于让我明白,越想得到一个男人,越不能让他看穿心事,当他对你的感情十拿九稳时,他便不再稀罕你的爱了。

李晖坐在距离我0.5厘米的沙发上,昏暗的灯光下,我感觉到他眼眸里流动的光火。我故意视而不见,播了张经典爱情电影,泡上两杯龙井,沉默地抗御欲望。随着影片中的男人向树洞倾吐秘密的画面,李晖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,深深的眼神道不尽复杂的含义,他张了张嘴,终究,将话咽了下去,起身很有礼节地说,时候不早了,我该回去了。

李晖是聪明的,如果在特定情况下发生故事,谁也说不清是因为迷乱、需要,还是寂寞。我们都不再年轻,所以明白爱情需要蓄养,今夜倘若发生故事,我们的关系将暧昧和错位,便不可能有结果,因为我今晚的角色,只是李晖临时的冒牌女友。

E.

再一次见到李晖的前妻仍旧在诊所,见我没有回避的意思,她只好讪笑着说最近公司效益不好,工资迟迟发不下来,希望李晖再借她5千块钱周转。她央求着,眼里泛动着泪花。看见李晖为难的表情,我的心悠地一阵紧抽,他是那样善良的人,她握牢他的七寸不肯罢休。我走到她跟前,斩钉截铁地说,对不起,他的钱现在由我打理了,我们要存钱结婚,恕我们爱莫能助。

她热泪盈眶,满含期待地看着他,李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复杂的眼神里有感激,有欣赏,还有一种,不知道是否叫爱情的元素。他的前妻愤然离去后,我们很聪明地回避着这个插曲,那之后,我依旧定时到李晖诊所复诊,没有明朗的关系或身份,只是他的手,越来越长时间地停留在我唇边以外的位置,头发、香肩、手腕或掌心。我们的关系,离温暖和酷寒都只有一步之遥,所以无须说破,孤单时凑在一块吃晚餐、看场电影,或者,到他父母家演一出准儿媳的好戏。

八月酷暑,炎热的气候让我的牙根再度发炎胀痛,李晖不由分说地准备好麻醉药和工具,拉开架势要替我拔掉总也长不大的智齿。短短数秒后,李晖娴熟地将牙根取出,当他用沾有血点的绵球包裹着牙根送到我眼前时,我突然无法自恃地饮泣。掏出这颗牙,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作为纽带,联系起我和他这似有似无的安慰和借助。

李晖脱去探灯,将我轻轻揽进怀中,附在我耳旁说:“别哭了,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哭的,我们结婚吧,我不会再让你哭了。”我知道李晖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,我知道。

婚宴的场面虽然不如我期望的热闹壮观,毕竟我在30岁之前,成功地把自己嫁掉了。李晖的父母怜爱地拉起我的双手,热泪盈眶地说,小晖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,我们太高兴了。我没有哭,很灿烂地笑着,李晖睁大微醺的眼睛盯着我看,良久,奇怪地问,你的泪痣怎么不见了?点掉了,我笑容绽放地回答,你说过不再让我哭了,所以我把泪痣点掉了。

晚上谢妆,透过镜子,我看见酒醉李晖憨睡的表情,那是怎样一种幸福的笑容,我也笑了,会心地笑。第一次在超市,被李晖误把溶解在眼角的睫毛膏当成泪痣开始,每个周三,我都要借助深黑色眉毛在眼角作个记号。

我不会再哭了。虽然李晖不是我最爱的男人,我总算,在30岁以前,如愿抓住了婚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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